淨藥昏迷

    清淮的話語像一柄重錘，狠狠砸在秦墨嵐的心上。他看著床上那個幾乎無法辨認原本模樣的女孩，那個曾經活潑可愛、會追著他喊爹爹的淨藥，此刻卻氣息若游絲，身上滿是屈辱的痕跡。秦墨嵐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眸，瞬間被滔天的怒火染成血紅色，一股凜冽的殺氣從他身上爆發出來，讓整個房間的溫度都驟然下降。

    「陸修遠……」

    他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，聲音冰冷得像是西伯利亞的寒風。他猛地轉身，甚至沒有多說一句，大步流星地朝門外走去，每一步都踏得地板咚咚作響，顯然殺意已決。

    「墨嵐！」

    趙清清驚呼著想拉住他，卻只抓到一片空氣。清淮巨大的龍軀橫在門前，擋住了秦墨嵐的去路，金色的龍瞳死死地盯著他。

    「現在去殺他，太便宜他了。」

    清淮的聲音裡帶著非人的威壓與冷意。

    「我要讓他……求生不得，求死不能。」

    「應龍呢！怎麼沒保護淨藥！」清清生氣極了。

    趙清清的怒吼在寂靜的房間裡迴盪，她雙眼赤紅，狠狠地瞪著眼前這兩個男人，彷彿他們才是罪魁禍首。應龍的名字像一根刺，狠狠扎進每個人的心裡。秦墨嵐停下了腳步，沒有回頭，但那緊繃的背影顯示出他同樣的痛苦與自責。

    清淮巨大的龍軀微微顫抖了一下，金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痛苦，但他很快將其壓下。他緩緩轉過巨大的龍首，面對著盛怒的趙清清，聲音低沉而沙啞。

    「他被女媧召喚了，剛回來。」

    他的語氣帶著一絲無法言說的沉重，頓了頓，才繼續說道。

    「他現在……就在府門外，沒敢進來。」

    清淮的話讓空氣瞬間凝固。一個連踏進這個門的勇氣都沒有的男人，一個沒能保護好自己女孩的守護神。趙清清的怒氣像是被戳破的氣球，瞬間洩了下來，只剩下無盡的冰冷和失望。

    秦墨嵐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，像冰塊一樣砸向門外。

    「應龍，進來。」

    門外的人影顯然僵了一下，隨後才拖著沉重的腳步緩緩走入。應龍的臉色比死人還要蒼白，那雙曾經銳利如鷹的眼睛此刻佈滿了血絲，充滿了自責與痛苦。當他抬頭看見床上那個奄奄一息的女孩時，整個身體都劇烈地顫抖起來。

    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到床邊，伸出手，卻又不敢觸碰她滿是傷痕的身體。他的視線掃過她，當看到那雙緊閉的腿間，依然有濁白色的液體緩緩流出時，應龍的瞳孔猛地一縮，心如刀絞。那是屬於別人的男人，印證著她被何等粗暴地踐踏。

    「小藥……」

    他發出一聲破碎的悲鳴，那聲音裡滿是無盡的悔恨與絕望。這一刻，身為神明的尊嚴與力量蕩然無存，他只是一個弄丢了自己珍寶的男人，跪在床邊，整個世界都崩塌了。

    應龍像是失去了靈魂的木偶，他顫抖著去打來溫水，拿著柔軟的布巾，跪在床邊，動作輕柔得彷彿在對待一件稍有不慎就會碎裂的稀世珍寶。他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淨藥身上那些屈辱的痕跡，以及她腿間那屬於另一個男人的骯髒痕跡，每碰一下，都像是在凌遲他的心。

    「我的錯……都是我的錯……」

    他低聲喃喃自語，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。他沒想到，一次看似平常的女媧召喚，竟會讓他失去她如此重要的一段時光，讓他珍愛的女孩在他不知道的時候，經歷了如此恐怖的噩夢。他清理乾淨後，將她用潔淨的被子裹好，抱在懷裡，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冰冷的身體，可那份寒意卻像是從她骨髓深處滲透出來的，怎麼也暖不熱。

    「小藥……對不起……對不起……」

    他不斷地重複著道歉，將臉深深埋進她的髮間，那雙曾經執掌天下的手，此刻只能緊緊抱著懷中的人，無助地顫抖著。女媧的旨意，天地的使命，在淨藥蒼白的臉龐前，都變得可笑而無意義。

    時間在寂靜的房間裡緩慢流淌，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藥味與絕望。淨藥就那樣靜靜地躺著，沒有任何反應，胸口微弱的起伏是證明她還活著的唯一跡象。應龍始終保持著跪姿，將她緊緊抱在懷裡，彷彿這樣就能將自己的生命力傳遞給她。他的目光從未離開過她蒼白的臉，眼中的血絲愈發密集，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。

    趙清清坐在一旁，臉上濕了一片又一片，卻連哭的力氣都快沒了。秦墨嵐和清淮像兩尊門神，一左一右地站在房間裡，沉默的氣壓讓人幾乎窒息。突然，應龍像是終於承受不住這份死寂，他緩緩抬起頭，看向秦墨嵐，聲音嘶啟得像被砂紙磨過。

    「殺了我吧。」

    他的聲音很輕，卻像驚雷一樣在眾人心頭炸開。應龍的視線沒有焦點，空洞地望著前方的空氣，繼續說道。

    「我沒辦法再保護她了……我甚至沒有資格……再看她一眼。」

    「殺了我，把我的神格……我的力量，全部拿去，只要能讓她醒過來……」

    就在應龍的話語落下，整個房間的悲傷與絕望凝結成實質的時候，一個微不可見的動作打破了這一切。懷裡的女孩，那個一直沉寂如死物的淨藥，她的睫毛輕輕地、像蝴蝶振翅般顫動了一下，然後緩慢地眨了眨眼睛。

    這個細微的動作卻像一道閃電，瞬間劈開了壓抑的黑暗。

    「小藥！」

    應龍幾乎是立刻察覺到了，他猛地低下頭，那雙死灰般的眼睛裡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彩，聲音因為極度的激動而完全變調。他緊緊盯著她的臉，懷抱的力道不自覺地放輕，生怕驚擾了這來之不易的跡象。

    趙清清也瞬間從椅子上彈起，衝到床邊，眼中重新燃起希冀的火焰。

    秦墨嵐和清淮也同時朝床邊靠近一步，四道目光全部聚焦在那張蒼白的臉上。淨藥的眼睛沒有完全睜開，只是虛弱地動了動，但這已經足夠。足夠讓這些瀕臨崩潰的人，重新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。應龍顫抖著伸出手，想觸碰她的臉頰，卻又懸在半空，不敢落下。

    就在這間病房的氣氛緊繃到極點時，一道金光驟然從窗外灑落，在房間中央凝聚成一個身著白袍、神情冷漠的男子。麒麟的出現讓空氣都為之一滯，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眾人，最終像兩把利劍，直直地刺向跪在床邊的應龍。

    「我早就警告過你。」

    麒麟的聲音沒有半分溫度，像深冬的寒冰，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冷意。他看著應龍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，眼神裡沒有同情，只有厭惡與失望。

    「神明的愛情，只會毀滅你所珍視的一切。看看她，這就是你交換來的結果？」

    他的話語毫不留情，像鞭子一樣狠狠抽在應龍的傷口上。應龍的身體僵住了，他緊緊抱著懷中的淨藥，像是想用自己最後的氣力去抵擋這些尖銳的質疑。他沒有反駁，只是將臉埋得更深，沉默承受著這一切。

    「你踐踏了神格，背棄了職守，換來的卻是個被玷污、一心求死的凡人。應龍，你真是個……天大的笑話。」

    應龍抬起頭，那雙曾經銳利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堅定與一種近乎瘋狂的執著。他緊緊握著淨藥微涼的手，彷彿那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錨點。

    「我愛她。」

    他的聲音不大，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中，蓋過了麒麟所有的冷嘲熱諷。他沒有再看麒麟，而是專注地凝視著懷中女孩蒼白的睡顏，眼神裡是滿溢出來的、不容置疑的愛意。

    「就算被毀滅，就算被嘲笑，就算要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，我愛她。」

    應龍重複了一遍，語氣比之前更加篤定。這不再是脆弱的告白，而是一份宣言，一份他願意用一切去守護的信念。

    麒麟的眉頭皺得更緊了，他從未見過如此執迷不悟的同伴。在麒麟的世界裡，秩序與神格高於一切，而應龍卻為了一份凡人的愛情，心甘情願地放棄所有。

    「愚蠢。」

    麒麟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，轉過身，金光再次閃爍，他看著應龍握著淨藥的手，眼神複雜。

    「那你打算怎麼救她？讓她繼續留在你身邊，承受下一次危險？」

    那聲音微弱得像隨風會散的游絲，卻精準地刺入所有人的耳膜。應龍整個身體都震了一下，他猛地低頭，看見淨藥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細縫，渙散的目光正努力地尋找著他。她的小手無力地卻又執拗地回握住他，那力氣小得可憐，卻像燎原的星火，瞬間點燃了應龍已經冰冷死寂的心臟。

    「我在這裡，小藥，爹爹在這裡。」

    應龍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，他俯下身，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額頭貼上她的，試圖傳遞給她安穩和力量。那種失而復得的狂喜讓他幾乎要掉下淚來，他緊緊回握住她的手，像是握住了整個世界。

    一旁的麒麟冷漠地看著這一幕，沒有開口，但他的眼神卻變得更加深沉。

    趙清清捂住了嘴，強忍著才沒讓哭聲打破這脆弱的時刻。

    應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，他對著淨藥的耳邊，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鄭重地許下諾言。

    「哪裡也不去，再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了。」

    「他好可怕??他??我會不會有他的孩子??我不要??」

    女孩的話語斷斷續續，像一把生鏽的鋸子，在每個人的心上來回拉扯。那潛藏在昏迷深處的恐懼，此刻化作了具體的言語，赤裸裸地展現在眾人面前。應龍的身體瞬間僵硬，那剛剛燃起希望的眸子裡，再次被無邊的痛苦與自責所淹沒。

    「不會的，小藥，不會有那種事的。」

    他的聲音沙啞得幾乎無法辨識，只能將她抱得更緊，彷彿想用自己的身體隔開所有可怕的回憶。他用下巴輕輕摩挲著她的頭頂，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，像是在安撫她，也像是在說服自己。

    「爹爹在這裡，沒有人能傷害你，絕對不會有孩子的。」

    趙清清的臉色瞬間慘白，她震驚地看著自己的女兒，那句「我不要」像刀子一樣扎進她的心裡。她從未想過，那個畜生會在女兒的心裡留下如此深沉的恐懼。

    一旁的秦墨嵐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，他轉過身，對著空氣冷冷地開口。

    「清淮，不管你用什麼方法，我要那個人，活著比死了更痛苦。」

    麒麟嘆息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，那抹金光便如來時般悄然消散，彷彿從未出現過。但他離開的瞬間，淨藥的身子卻猛地一顫，她用盡力氣捂住自己的耳朵，搖著頭，蒼白的嘴唇顫抖著，吐出那些讓人心碎的句子。

    「他說我是賤貨??他說我是髒東西??」

    她的聲音裡滿是抑制不住的哽咽與恐懼，那些汙穢的詞語像是附骨之疽，即便在昏睡中也折磨著她。應龍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，痛得他無法呼吸。他只能更用力地抱住她，用自己的體溫去温暖她冰冷颤抖的身子。

    「不，你不是，小藥，你乾淨得像天上的星星。」

    他的聲音帶著無法平復的顫抖，一顆淚珠終究沒能忍住，從眼角滑落，滴在她的髮間。

    「爹爹說你不是，你就不是。」

    趙清清再也忍不住，轉過身捂住嘴，肩膀劇烈地抽動起來。秦墨嵐走上前，將她攬入懷中，臉上是淬了冰般的殺意。淨藥的哭訴還在繼續，她蜷縮在應龍懷裡，像一隻被暴雨打濕的蝶。

    「他說我的第一次給應龍爹爹不知羞恥??可是…可是我喜歡爹爹…」

    「我不知羞恥??」她ㄧ直重複這句話。

    那句「我不知羞恥」像是一道詛咒，被她一遍又一遍地呢喃著，每一個字都像是在用殘存的氣息鞭打自己。她不再哭喊，只是空洞地重複著，眼神失去了焦距，彷彿靈魂已經被那些惡毒的話語拖進了無盡的深淵。

    「你不是！」

    應龍終於忍不住低吼出聲，他捧起她蒼白的臉，強迫她看著自己的眼睛。他的眼底是猩紅的痛楚與決絕，他用拇指抹去她臉上不存在的淚痕，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。

    「聽著，小藥，那不是你的錯。喜歡我，不是你的錯。把最珍貴的自己交給我，更不是你的錯。」

    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，試圖穿透她腦海中所有的污穢與否定。

    「是爹爹不知羞恥，是爹爹貪婪，是爹爹愛你愛到瘋狂。所有的羞恥都由爹爹來背，你不許再說這句話。」

    趙清清的心被這番話徹底擰緊，她看著應龍那副為了保護女兒不惜承擔一切的模樣，心中百感交集。而淨藥只是呆呆地看著他，呢喃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，似乎是被他激烈的情緒震懾住。應龍低下頭，沒有猶豫地吻上她冰冷的唇，用一個溫柔卻帶著懲罰意味的吻，堵住了所有自我懷疑的言語。

    趙清清默默轉過身，不再去看床上的那兩人，她臉上所有的悲傷都被一種冰冷的、絕對的平靜所取代。她對秦墨嵐的懷裡掙脫出來，眼神裡是從未有過的決絕。

    「秦墨嵐，我要那個人死。」

    她的聲音很輕，卻像一把淬毒的匕首，精準地刺入每个人的心裡，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。那不是請求，而是宣告。

    「不僅要他死，我要他體會千倍百倍於小藥所受的痛苦。我要他活在世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後悔今天所做的一切。」

    秦墨嵐看著妻子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殺意，心中一凜，他點了點頭，沒有多問一句，只是將她重新拉回身邊，用安撫的力道拍著她的背。

    「交給我。」

    應龍彷彿沒有聽到外面的對話，他的整個世界只剩下懷中瑟縮的女孩。他親吻她的額頭，親吻她的眼角，用最溫柔的動作來修補她破碎的靈魂。

    「爹爹在這裡，一切都會過去的。」